但它讲的还是宝可梦啊
(首发机核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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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姐是上海人。去年五月,借着旅游的机会,他去了趟香港,参加宝可梦世锦赛的地区选拔赛,即通常所说的“R赛”。
世锦赛每年八月在美国举行,是全球规模最大的宝可梦赛事。要想拿到世锦赛的邀请函,必须先在官方认证的赛点,参加一系列选拔赛,积累足够的积分。每场选拔赛所获积分的多少,不只取决于选手的名次,也取决于该场赛事的级别。选拔赛的级别由低到高,依次为超级赛(PC)、季中赛(MSS)、公开赛(Open)、地区赛(R)、国际赛(IC)。
中国大陆没有官方认证的赛点,内地玩家参加选拔赛,最方便的地方是香港。但一年内多次往返香港,对大多数玩家,尤其是学生来说,不太现实。2014年,国内宝可梦爱好者发起官方中文化请愿活动,诉求之一便是在中国大陆设立宝可梦对战的官方赛点。这个愿望至今未能实现。毕竟,《精灵宝可梦》系列从未在中国大陆正式发售,在这里举办官方比赛,有点名不正言不顺。
花姐去香港参加选拔赛,不是为了世锦赛的入场券。单场赛事,即便拿下冠军,也攒不够积分。打了十多年对战,能够参加一场高规格的官方线下赛,同其它国家和地区的高手面对面过招,是他一直以来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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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前,《数码宝贝》主题曲演唱者和田光司去世,花姐发微博悼念:“房价翻了30倍,猪肉价格翻了3倍,口袋妖怪数量翻了5倍,小李子终于拿到了奥斯卡,勇士即将挑战72胜,却难以模糊对那个年代的记忆。那个年代还有数码宝贝和Butterfly,走好光叔。”
“那个年代”是指1990年代,宝可梦只有151只,花姐还是小学生。每周坐在电视前追《宠物小精灵》动画,从路边摊买了宝可梦的贴纸和卡片贴在家里的橱柜上,头顶头挤在同学的掌机前看别人玩宝可梦游戏。
学会上网后,搜索宝可梦,找到一家网站,从那里下载了掌机模拟器和游戏ROM。那家网站叫“口袋吧”,2001年建站,原名“思想者联盟”,站长是“有思想的火柴”。花姐爱听朴树的歌,注册了“那些花儿”的用户名,“花姐”这个昵称由此而来。
对战是从初中开始的。在口袋吧论坛,花姐读到一篇介绍《精灵宝可梦:水晶》对战环境的文章,作者是北京的一位玩家,网名“ミュウツー”。这是“超梦”的日文,第一个字母看着像三撇,所以大家都喊他“三撇”。读了三撇的文章,花姐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之前玩宝可梦,只知道剧情通关,没想到里头还有这么多门道。
那时的宝可梦对战玩家,主要集中在“BOT”上。这是一个基于mIRC聊天软件的平台,全英文。玩家输入文字指令,组建队伍。后来有了“NetBattle”,也是全英文的对战平台。只要有空,花姐就会拨号上网,登录这些地方,找人打上几局。那两年,他的对战水平提升很快。
也就是这段时期,国内的宝可梦论坛如雨后春笋般冒出,人气最旺的几家:一是口袋吧;一是PM525,站长是一名学生,他的生日是5月25日,因此得名;一是PMGBA,口袋妖怪网,原名“口袋怪兽网”,建于2003年,站长“皮卡秋”是福建泉州人。
建站那年,皮卡秋三十岁,女儿刚出生。朋友手头有一台闲置的服务器,问他要不要搭个论坛。个人网站和个人论坛,那时候很流行,皮卡秋说,那就搭一个玩玩呗。做个什么主题呢,自己喜欢宝可梦,那就搭个宝可梦的网站吧。
PMGBA建起来后,皮卡秋拉了一群玩家入驻。懂日文的搬运资料,游戏玩得好的写攻略找秘籍,懂技术的修改游戏数据。《精灵宝可梦:红宝石》总共有386只宝可梦,有些被隐藏起来,无法通过正常渠道获得。有玩家修改数据,做了个《精灵宝可梦红宝石386完美中文版》,能够集齐所有宝可梦。这个改版发在网上,PMGBA一下子就火了。
成立一年半,PMGBA已经有十万注册会员,最高同时在线一千四百多人,最高日发贴量一万六千多篇。论坛分不同版块,游戏动画影视文学,每个版块有专人负责。文学版的版主,网名“狃拉”,狃拉也是宝可梦的一种。狃拉文笔很好,自己创作宝可梦的同人小说,还在论坛上组织过几次原创文学大赛。版主各司其职,活跃论坛气氛。皮卡秋也花了不少心思,集聚人气,宣传网站。他请广告公司的朋友帮忙,印制荣誉会员卡,名片大小,标注编号,发给对论坛有贡献者。还在论坛上征集稿件,投给国内的各家游戏杂志。
皮卡秋在《掌机迷》杂志主持过一个《口袋百问》的栏目,反响不错。2004年10月,《掌机迷》与PMGBA合作,出版《精灵宝可梦绿宝石攻略本》,销量出乎意料地好。两边决定长期合作,以宝可梦为主题,单独出一套丛书,取名《口袋迷》,每月发行。稿件由PMGBA论坛的玩家提供,皮卡秋汇总整理后,发给《掌机迷》编辑部。
花姐也是作者之一,主要写对战的文章。他那时是论坛“每日一星”版块的版主,每天整理一只宝可梦的资料,种族值、捕捉地点、携带道具、技能,以及对战心得。那个年头,还没有现成的宝可梦图鉴和技能表,官方也从未公开过宝可梦的具体数据,资料全靠玩家一点点收集补充。
初中毕业,花姐买了他的第一台掌机,NDS。从第四世代的《精灵宝可梦:钻石·珍珠》开始,实机对战。课余时间,为《掌机迷》和《口袋迷》撰稿,纵论第四世代的对战环境,调侃钱神的沙暴队和化石花。
PMGBA论坛有一位名叫“Maple”的管理员,福建漳州人。他自学编程,对游戏ROM进行逆向,提取宝可梦的数据,在《口袋迷》上发表过不少技术向的文章,例如通过道具存储看第一世代至第三世代的发展。维基流行后,Maple牵头,Diouxis、Darkstar88、花姐等人参与,论坛的几位管理员共同创建PMGBA宝可梦百科。与论坛相比,维基的开放性和协作性更适于图鉴的整理和搜索。
百科上线于2010年,第一篇文章是“妙蛙种子”。第一个页面讨论是花姐建立的,主题是“裙儿小姐”。Maple教花姐如何提取数据,打开游戏文件,在密密麻麻的十六进制数字里,搜寻五六百只宝可梦的踪迹。做得久了,数字在脑海里转换自如。妙蛙种子的种族值,生命45、攻击49、防御49、速度45、特攻65、特防65,对应的十六进制分别是“2D 31 31 2D 41 41”,信手拈来。有些资料得自己花时间总结,比如动画的剧情梗概。每集动画半小时,看完后概括成文字,记不清楚的地方,打开重看。写一集剧情梗概,至少得花一个小时。
上线一年,PMGBA宝可梦百科已有八千多篇条目。2012年,大学毕业后,工作忙碌,花姐渐渐淡出百科的维护。对战还在打。那年春天,官方首次举办双打规则的线上国际挑战赛。为期三天,全球数万人参赛。花姐也报名参加,每天五六个小时,打了一百多场,最后以1964分获得第三名。
那时,菇吧尚不存在,国内的玩家各自为战,很难找到一起打排位的人。下班后,一个人玩,玩得孤单。国际挑战赛、日本杯这些官方组织的线上赛事,成为花姐对战的动力。所以,多年以后,《精灵宝可梦:太阳·月亮》加入官方中文,有人担心原先的氛围会被涌入的新人搅乱,花姐不以为然。实机对战这个圈子,本就不大,官方中文如果能够带来更多玩伴,有什么不好,总好过一潭死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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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闪就是从《精灵宝可梦:太阳·月亮》开始实机对战的。
唯一闪的眼睛弯弯的,透过厚厚的镜片看着我。她的手机放在腿上,聊了会儿,啪地滑到地上。她没在意,捡起来,又放在腿上。接连摔了三次。我提醒她要不要把手机放到桌上,她似乎没听见。
她的怀里抱着一只火伊布的毛绒玩具。桌面刚擦过,有点潮。她把火伊布放上去,赶紧又抱了下来。她用介绍朋友的口吻指指火伊布,对我说:这是我小弟。不管走到哪里,她都会随身带着这只火伊布。不方便拿出来,比如上课的时候,就把它塞在包里。
这个小弟啊,还算顽强,她说。把火伊布转过来,捏捏它的耳朵,又按按它的鼻子。有两次,她家养的那只叫做“奶油”的泰迪犬把火伊布叼在嘴里,甩到地上,弄得它满身口水,脏兮兮的。一次被她捡回来自己手洗了,一次被老妈塞进了洗衣机。洗好晾干,仔细检查。还好,没掉毛。她拍拍火伊布的脑袋,表扬它的顽强。
你这么喜欢耿鬼,怎么不随身带个耿鬼的毛绒,我问。怎么能把耿鬼带出来,会沾灰的啊,她说。唯一闪的那些耿鬼玩具,全都原封不动地装在塑料袋里,没拆封。上个月的比赛奖品,也有一个耿鬼的毛绒,她没要。因为那是初代耿鬼,腿粗脚掌厚,不好看。
宝可梦爱好者分几类,动漫党同人党通关党孵蛋党对战党。唯一闪是对战党。她今年二十岁,对战打了七八年。小学三年级,看数字频道的动画片《神奇宝贝》,喜欢上这些精灵。那时候她还不知道宝可梦是先有游戏后有动画,一边看一边想,这个题材很适合做成游戏啊。上网找了一圈,没找到。搜索“神奇宝贝”和“游戏”,只有一堆网页游戏,听名字看图片就觉得不对劲。她那时以为游戏只能在电脑上玩,不知道游戏机,更不知道掌机。对掌机的认识,仅限于拿在手上按塑料键推动悬浮在液体里的彩色塑料圈的水中套圈玩具。
初中,加入宝可梦的群,别人告诉她,有个“PO”(Pokemon Online)的平台,可以模拟动画片里的宝可梦对战。每天放学回家,抓紧时间写完作业,上网找人对战。PO是以单打为主,每局至少半小时,玩个一两局,父母过来提醒,才依依不舍地关掉电脑。刚开始,两眼一抹黑,被人用鬼水母的诅咒身躯坑了好几回。学会单打后,又被高手连着虐了一两个月。她的性格有点倔,喜欢的东西,千方百计非把它弄明白不可。看哔哩哔哩的视频解说,边看边学,知道了什么是大局观,对战水平突飞猛进。
到了可以打工的年龄,唯一闪周末去料理店做服务员,挣钱买了她的第一台掌机,3DS。游戏买的是《精灵宝可梦:X·Y》,没有中文,宝可梦的专用名词看不太懂,连蒙带猜通了关。心里纳闷,仙子伊布明明选的是妖精皮肤特性,怎么打不出妖精系的招式属性呢。后来有了中文版《太阳·月亮》,把《X·Y》的精灵传过去,才发现,原来自己把仙子伊布的特性弄错了,选的不是妖精皮肤,是魅惑身躯。
《太阳·月亮》是2016年11月18日发售的,这个日子,唯一闪记得特别清楚。五天后,她就出了鬼斯的蛋闪。那是她迄今为止唯一一个蛋闪的精灵,也是她这个网名的由来。带着鬼斯以及进化后的耿鬼在游戏里冒险,冲浪、战斗、合影,给它加油鼓劲:我相信我家小耿鬼是最棒的一定能三连保。
唯一闪喜欢耿鬼,因为耿鬼笑起来坏坏的,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调皮劲儿,她觉得,和自己小时候有点像。老师种了盆花,放在门口晒太阳,她跑过去把花蕊掐掉,被老师一顿臭骂。
对战也专攻耿鬼。耿鬼很实用,无论单打还是双打,可用的战术很多。不少强力配置都是以耿鬼为核心,今年宝可梦世锦赛的亚军就是一支耿鬼队伍。
实机对战,她是从《太阳·月亮》开始,因为有了中文。单打注重联防,双打注重战术,很多东西得重新学。上菇吧,看高手们的经验分享。闲下来,自己琢磨队伍配置战斗配招。她的手机上安装了宝可梦图鉴和伤害计算器,有什么灵感,掏出来查查算算。晚上回到住处,再把白天的想法拿到PS上试试。PS(Pokemon Showdown)是另一个宝可梦在线对战平台,提供有官方的实机对战模式,被很多玩家作为试队工具。
唯一闪觉得,对战的乐趣就在于此,不断创造新战术。去年,针对喷火龙,她想出一套火伊布与飞天螳螂的阵容,可惜没来得及投入实战,对战规则就改成了新的太阳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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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亦与唯一闪年龄相仿,也是从小学三年级开始接触宝可梦,但对战的年头,比她少很多。唯一闪玩宝可梦,是直接从对战平台起步。一亦是从模拟器上的单机游戏入手,对战只打了一年。
有人问一亦,最喜欢的宝可梦是什么。他答不出来。他觉得,自己喜欢的就是宝可梦,所有宝可梦,而不是某一个宝可梦。玩《蓝宝石》,朋友告诉他那个青蛙进化后很帅,他选了木守宫。重新开档,听说水跃鱼很强,他选了水跃鱼。看《X·Y》动画,他喜欢上忍蛙。如今打对战,使用率最高的盖欧卡、咆哮虎、哲尔尼亚斯,成了他最青睐的三个宝可梦。
“不忘掉一些过去喜欢之物是无法继续的,就像不忘掉袋兽烈箭鹰就无法面对七代一样。”他是这样想的。
一亦喜欢历史,小学到中学,图书馆的六百多本历史书被他借了个遍。历史这门课,不必复习,课堂默写也被老师破格免除。由历史而对政治外交产生兴趣,高中,加入模联社团。模联的全称是“模拟联合国”,模仿联合国大会及其它多边机构的活动。参与者扮演不同国家或政治实体的外交代表,围绕指定的国际问题,在会议上磋商、辩论、游说。就像一场大型真人角色扮演游戏。
一亦是常州人,常州有“模都”之称,三十多所高中,约一半设有模联社团。他就读的那所高中,重视模联,每年新生大会都会预留专门的时间给模联社团。高一做代表,高二当主席带新人,高三退出社团备战高考,这是高中模联社团的标准流程。
怎么喜欢上历史的,一亦已经记不太清,只记得是父母从图书馆借了本断代史的书,具体哪个朝代,忘了。怎么迷上宝可梦的,倒是记得一清二楚。小学三年级,在朋友家的电脑上看了宝可梦剧场版《冰空的花束》,念念不忘。不久,家里买了电脑,朋友拿来一张模拟器光盘,他把第三世代的宝可梦游戏挨个玩了个遍,还买了本图鉴。《蓝宝石》选的是水跃鱼,在天气研究所被小遥的珊瑚岩秒杀三回。冠军之路抓了个奇鲁莉安,好不容易进化,打联盟前,被两个鬼恶天王吊打。《绿宝石》是他通关的第一款宝可梦游戏,见识了传说中的通关毁档。
玩了一年,一亦发觉自己被孤立了。班上的同学都在玩《赛亚号》《洛克王国》,没几个知道宝可梦。他试了试这两款游戏,发现和宝可梦很像,很多地方几乎是照着宝可梦抄的。抓宠、技能、努力值,《洛克王国》捕捉精灵用的也是球,有些精灵甚至可以直接在宝可梦里找到原型。
不想成为孤家寡人,就得跟着大家一起玩,别人玩什么,你也玩什么。直到初中,偶然玩到一款叫做《漆黑的魅影》的同人游戏,被它的剧情吸引,才重新拾起宝可梦。那时,在电脑上玩宝可梦已经完全傻瓜化,无需设置模拟器下载ROM,只要安装一个“游戏盒子”,搜索宝可梦,点击即可运行。
一天,一亦看见邻家的孩子捧了台掌机在玩,凑过去看,也是宝可梦,挺惊讶。他一直以为宝可梦是电脑游戏,只能在电脑上玩。这才知道,宝可梦是掌机游戏。以前自己玩的,全是破解版或山寨版。而且宝可梦根本没有官方中文,以前的那些中文版,全是玩家自己汉化的。
中考后的那个暑假,一亦加入宝可梦官方中文化请愿活动。原想着等高考结束后,再把之前欠的“正版债”慢慢补上,可没过两年,任天堂就宣布《精灵宝可梦:太阳·月亮》将支持官方中文。计划不得不提前。瞒着父母,省下生活费,攒了大半年,买了台3DS,又和朋友合买了《太阳·月亮》同捆包。这是他的第一台掌机和第一款正版宝可梦。
游戏有了,但没时间玩。高三的生活就像行军打仗,每天晚自习十点结束,到家十一点,凌晨五点起床,周六上课,周日下午也得上课。好不容易熬到寒假,一点一滴挤出时间,才把游戏通了关。
模联和宝可梦,看起来格格不入。模联让学生走出象牙塔,认清政治的复杂和功利。而宝可梦的魅力在于单纯,没有黑暗没有丑恶。哪有什么相似之处。其实仔细想想,也有。模联是在预设的背景和条件下模拟现实,本质上还是游戏,角色扮演游戏与模拟游戏的合体。要想取胜,两者都需要储备足够丰富的知识,事先做足功课,也都需要机敏的临场反应,根据局势的变化调整战术。
去年,一亦考入苏州科技大学,这两个爱好被他一同带了过去。他接手学校的模联社团,成为社长。苏州科技大学的这个社团成立六年,一直不太景气,挣扎在废社的边缘。看看别的学校,苏州大学西浦大学,模联社团七八十人,活动也办得有声有色,让人羡慕。今年秋天,社团招新,一亦穿了寒假在超市打工挣钱买的那套正装,黑西装黑西裤,蓝白相间的斜条纹领带,站在凉棚下,向路过的学生宣传模联社团。桌上摆着“主席团”的牌子,还竖了一排小国旗,中美俄英法德等八个国家。
这次招新效果不错,招到三十多人。他猜测,可能与取消社费有关。对学生来说,免费入团,无非就是“喜加一”。但没有社费,就没钱办活动,拉不到赞助的话,只能自掏腰包。前不久,他想组织一场校内的模联会,只有五个人报名。怎么把大家攒在一起,至少组织几场像样的活动,是个难题。
身边的宝可梦同好,尤其是对战同好,更难找。小时候,向同学推荐宝可梦,同学觉得,不就是单机小游戏嘛,只能一个人傻玩,有什么意思。到了大学,依然找不到玩伴。宿舍只有一名室友有掌机,只玩《逆转裁判》和《怪物猎人》。《怪物猎人:世界》发售后,这台掌机也被束之高阁。一亦劝他,你试试宝可梦嘛,卡给你,精灵给你,我教你。同学摇头,不玩不玩,看你每天抱着计算器算来算去,和别人聊天也是满嘴黑话,根本听不懂,我干嘛要给自己找罪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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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去香港,没什么经验,住宿是自己在网上找的,旺角附近订了家旅馆,每晚三百多。找过去一看,是个类似民宿的地方,条件简陋。一百平米,隔出五间屋。屋里只有一张床加卫生间,没有窗户。
花姐是个认真细致的人,这次来香港,虽然并非为了世锦赛,事先还是作了充分准备。花了不少时间,研究当下的热门对战环境,配置队伍。队伍建起来后,放到平台上测试调整。
比赛地点是在荃湾的一家商场,中庭圈出一块空地,平时做商业表演的地方,摆了几排桌椅。参赛的选手不多,没有按年龄划分初级组、高级组和大师组,不同年龄混着打。花姐看见一群韩国的中学生,叽叽喳喳,神情兴奋。
第一天是瑞士轮,总共六轮。第一场比赛的对手,实力一般,但花姐还是有点紧张。难得有机会来香港参加官方线下赛,想着尽可能发挥自己的最好水平。打了两场,才慢慢放松下来。
花姐的对战风格,以稳健著称,极少中途崩盘,哪怕身处下风,也能坚持到最后。打了十多年对战,少说也有数万场比赛,什么队伍都用过,什么情况都见过。吃过很多亏,犯过很多错,知道哪些陷阱应该绕开,哪些战术可以制胜。
都说上海人精明,花姐觉得,对战就是得精明,实用至上。这些年,宝可梦的对战系统越做越庞大越做越复杂,八百多个精灵,形形色色的技能和道具,玩家很容易迷失其中,只顾研究队伍和配招,而忘了对战的本质是取胜。就像足球,无论传控还是防反,目的是赢球。不能本末倒置,为了传控而传控,为了防反而防反。
实战时,经验与临场应变能力,缺一不可。有时候也需要突破常规,剑走偏锋。用花姐的话说,得足够聪明。巨树果可以回血,前提条件是生命值跌到四分之一以下。不够这个条件,怎么办,那就掉转矛头,自己打自己一下。有点像《天龙八部》的珍珑棋局,虚竹闭目落子,杀了己方的一片白棋,局面顿时开朗,不再束手束脚,顾此失彼。
宝可梦对战也是同样的道理,要跳出来,不要陷进去。2014年世锦赛决赛,韩国玩家Sejun凭借帕奇利兹夺冠。这只弱小的精灵挡在队友面前,将对手所有宝可梦的仇恨拉到自己身上,承受住了班吉拉和暴飞龙的联合攻击,包括暴飞龙的必杀技“龙星群”。全场哗然。那场对决,成为世锦赛历史上的经典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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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国玩家Sejun在美国夺冠的时候,中国大陆这边,宝可梦对战还是以平台对战为主,实机对战兴起不久。2013年年底发售的《精灵宝可梦:X·Y》,降低孵蛋难度,下调对战等级,联网更方便,排位系统也相对完善,吸引不少新人加入。口袋吧论坛举办第一届实机双打比赛,赛后,两位老玩家,爪子、开朗斗笠菇,聊起来。他们觉得,国内的实机对战刚刚起步,最好有个平台,方便大家交流经验。不久,口袋吧开辟“实机对战研讨区”,版主是花姐。他那时是口袋吧的超级版主。
很长一段时间,这个版块冷冷清清。论坛作为网络交流平台,已经衰落,新生代玩家大多集中在贴吧、QQ群和微博。商量后,大家决定去贴吧单独开辟一块阵地,专注于宝可梦对战。取什么名字?想了很多,实机对战吧、排位对战吧。花姐拍板,别那么麻烦了,就叫开朗斗笠菇吧,像呜咕星人那样。“呜咕星人”也是口袋吧的老玩家,另一个网名是“吧主甲”,他自己建了个贴吧,就叫“呜咕星人吧”。
2014年春天,开朗斗笠菇吧问世,简称“菇吧”,定位于“官方规则的实机对战的资料站式中文交流平台”。国内的实机对战爱好者,终于有了自己的根据地。
其实一年多前,2012年下半年,花姐他们这群上海的掌机玩家,已经有了一个固定的线下聚会场所。那年,《精灵宝可梦:黑2·白2》发售,双打之外,又加入三打、轮盘等新的对战模式,线下联机功能做得也很棒。实机对战玩家不再形单影只。二三十人,周末约在人民广场附近百米香榭商业街的一间店铺里联机,有时玩《精灵宝可梦》,有时玩《怪物猎人》。
菇吧成立后的那个夏天,“口天一小土”在口袋妖怪吧发起宝可梦游戏中文化请愿活动,准备借世锦赛的机会,向官方递交请愿书。玩家纷纷响应,“我为Pokemon中文版随手拍”,各自拍了宝可梦的同人画作、游戏机及卡带的照片,发在微博上,以表心愿。还有人提议,通过线下赛的方式,传达中国玩家的热情。大家觉得,这主意不错,借此也可以向世锦赛主办方证明,我们具备组织正规赛事的能力,为今后申请超级赛作铺垫。
超级赛是获取世锦赛积分的最低级别的线下选拔赛,由玩家自己组织,玩家担任裁判,无需官方人员到场。只要场地、人数和规则等符合要求,任何国家均可申办。当时,世锦赛尚未开放中国国籍的注册,大陆玩家想要参加选拔赛,只能以其它国家和地区的身份报名。
百米香榭的线下聚会办了两年,有人手有经验。大家彼此熟识,约起来也方便。于是,上海顺理成章地成为国内最早举办宝可梦月赛的城市。2014年国庆,上海组织第一场符合官方要求的测试赛,四十多人参赛。大家把各自的掌机和卡带整整齐齐地放在桌上,旁边摆上“7+1”官方中文化请愿活动的海报,拍了张合影。人还是那些人,以前是普通聚会,现在多了一层目的:积累经验,吸纳新人,为今后参加或承办超级赛作准备。
2015年春天,上海月赛进行到第六场的时候,北京月赛拉开帷幕。3月7日,北京的第一场测试赛在南锣鼓巷北兵马司胡同的一家桌游吧举行。因为第二天是妇女节,这场比赛被命名为“妇女节杯”,规定只允许携带雌性宝可梦上场。
这一年,上海和北京的月赛办得红红火火,每场平均四五十人。玩家联系世锦赛主办方,申请对中国大陆的月赛进行官方认证。得到的回复是,需要在全国各地培养玩家,定期组织超级赛规制的比赛,做好赛事纪录,一到两年后,提交赛事纪录,证明当地存在长期稳定的玩家群,才有可能获得举办超级赛的资格。
一年后,天津和广州的月赛也相继打响。天津月赛的口号是:“推行宝可梦大陆正版化,冀望为宝可梦官方赛事早日进入大陆做出虽然微薄但是拼尽全力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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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年初,《精灵宝可梦:太阳·月亮》宣布加入中文语言后不久,玩家发现,注册地为“中国”的宝可梦训练师俱乐部(PTC)账号,可以正常加入Play!Pokemon项目,获得Player ID。这意味着,大陆玩家终于能够以中国国籍报名参加世锦赛各级别的线下选拔赛。但大陆没有自己的线下赛点,玩家仍然得前往其它国家或地区参赛。
同年,香港和台湾经过多年努力,成为官方认证的线下赛点,被允许举办超级赛和地区赛等一系列官方赛事。港台玩家无需远赴他国,在本地即可参赛,获取进入世锦赛所需的积分。这两个地方,也成为大陆玩家参加选拔赛最方便的去处。
这一年,共有四位大陆玩家通过参加港台地区的比赛,获得足够的积分,拿到世锦赛的邀请函,其中包括广州月赛的发起人之一海鲜。但因签证等问题,最后只有广州选手熊子越远渡重洋,登上世锦赛的舞台。这是宝可梦世锦赛历史上第一位以中国大陆身份参赛的玩家。
2016年8月,宝可梦世锦赛在旧金山开幕。宣传片中,五星红旗首次出现。这届世锦赛的华人选手,也是历届最多。在台湾读书的上海玩家牛蛙,在加拿大留学的上海玩家Hao,香港玩家H妹、侧田信长,台湾玩家四爷、John,移民美国的SWL,共有十多位华人杀入世锦赛。
同一天,上海和广州举办各自的月赛,同大洋彼岸的世锦赛遥相呼应。上海月赛首次加入线上直播,参赛选手突破六十人。
世锦赛前后,菇吧也热闹起来。那时的菇吧已经形成良好的讨论氛围,很大程度上归功于花姐和开朗斗笠菇这些早期的管理者。对战玩家有一句玩笑:“当您想进修宝可梦对战,加入各种对战群并和他们热情讨论。终于,您就学会了——跟屁。”菇吧不希望沾染这样的风气,大家觉得,这里应该是一个能够包容不同想法的地方,百花齐放,而不是一呼百应。翻译国外的资料,分享彼此的经验,全是自发。没人以高手自居,更不会歧视新人。大家心里清楚,就算在宝可梦玩家中间,实机对战也是小众,分数、名次和资历这些,没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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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灵宝可梦吧,这个吧听起来名头很响,人气其实远不如其它几个老牌的宝可梦吧。讨论游戏的口袋妖怪吧,用户七十四万。讨论动画的宠物小精灵吧,用户三十四万。讨论漫画和同人作品的神奇宝贝吧,用户二十七万。而精灵宝可梦吧,只有六万多用户。
译名属于历史遗留问题。“宠物小精灵”是香港的译名,“神奇宝贝”是台湾的译名,后来的辽艺版动画沿用此名。“口袋怪兽”“口袋妖怪”则是大陆游戏玩家的习惯叫法。2010年,吉林美术出版社首次启用“精灵宝可梦”这个译名,中央电视台紧随其后,引进的国语配音版《珍珠·钻石》动画同样使用此名。
精灵宝可梦吧就是那时创建的,创建者不知道是谁。这个译名当时未被广泛接受,吧内冷冷清清。直到五年后,2015年,官方正式宣布将“Pokemon”的中国大陆译名定为“精灵宝可梦”,精灵宝可梦吧才从一个不知名的小吧,摇身一变成为最具官方气质的贴吧,有点歪打正着的感觉。
人气还是不怎么样,平时不见人影,只有当《精灵宝可梦》新作发售时,才会冒出一堆新帖。初接触宝可梦的人,在网上搜索“精灵宝可梦”和“贴吧”两个关键词,首先蹦出来的就是这里。等他们入了门,找到其它更专业更热闹的地方后,这里又会再次冷清下来。所以,精灵宝可梦吧更像是一个新人报道的地方。
小邵是精灵宝可梦吧的吧主,苏州人,今年二十六岁,大家都叫他“邵老师”。很多宝可梦玩家是从模拟器入手,小邵一开始就是玩实机。小学GBA,初中NDS,高中3DS,宝可梦这么一路玩下来。
2016年,大学毕业后,小邵回到苏州。以前一起联机的那些朋友,各奔东西。各有各的事业,各有各的生活,很难再聚。小邵喜欢线下聚会的氛围,一群人围在桌前,有说有笑,热热闹闹。爱好相同,总有聊不完的话题。就算不玩游戏,只是聊天,也觉得舒服。隔着屏幕和网线,就算打开视频,也给人冷冰冰的感觉。
他想把苏州本地的宝可梦玩家召集起来。如果只是单纯的聚会,恐怕难以持久。要办就办得正规些,像北京和上海的月赛那样,有积分有奖品,通过比赛把人攒到一起。
全国各地组织宝可梦月赛的有一个交流群,天津玩家“书呆子”建的,小邵也在里面。有些地方的月赛只办了一两次,就因为各种原因夭折。江浙这一带,南京的月赛换过好几拨,办两三个月,断了,换一拨人接着办。杭州的月赛起初人数不少,三四十人,办了一年,时断时续,如今也没了下文。坚持下来而且参赛人数保持在两位数的,似乎只有北上广津。上海的月赛搬过两次家,规模已大不如前,但也有三十人左右。北京最热闹,每场比赛少则二三十人,多则四五十人,有赛前宣传有线上直播有赛后总结。
苏州的地理位置有点不尴不尬,离上海近,离南京也不远。本地没什么特别厉害的高手,缺乏号召力。在这里办月赛,不占天时地利。小邵心里也没底,不知道能不能办得起来。
他在精灵宝可梦吧和吧群里发布消息,招募到一些玩家。讨论后,大家决定参照世锦赛的赛制。每年一月是季前的热身赛。每年二月至七月,六场选拔赛,参赛选手依据名次高低每场获得一定积分。积分累计满五十点的选手,进入八月的总决赛。九月至十二月是季后赛,娱乐为主。
2017年元宵后的那个周日,苏州的首场宝可梦月赛在市区一家女仆咖啡店举行。现场填表报名,分组后进行四轮瑞士轮,每轮之间休息十分钟,然后是四强淘汰赛。比赛结束后,发放奖品,冠军是耿鬼玩偶,亚军是《太阳·月亮》扑克牌。
那场比赛来了十六个人,也是苏州月赛迄今为止人数最多的一场。第二个月,十二人。第三个月,八人。中间一度跌到六人、四人。不过从没断过,哪怕只有一个人,比赛也会如期举行。人实在太少,小邵就亲自上阵,或是把外屋打牌的人拉进来凑数。
实机对战、卡牌对战、宝拳对战,世锦赛的这三个项目,小邵在月赛里都尝试过。宝拳办了几场,没人参加,只好取消。今年年初加入的卡牌比赛,倒是越办越火,不到一年,人数已经超过实机对战。
如今,苏州的月赛稳定在十人左右。赛后,小邵招呼大家拿上各自的奖品,站在桌前,合影留念。他不太会拍照,房间的灯光从背后打过来,照片上的每张脸都被他拍得黑乎乎的。
奖品大多是小邵自己掏钱买的,平均下来,他每月花在奖品上的钱,近千元。总决赛的奖品最为丰厚,今年的冠军奖品是《喷射乌贼》限定版NS同捆机器,两千八百多,亚军奖品是任天堂迷你红白机。前六个月的选拔赛,奖品也不错,游戏卡带和宝可梦中心的毛绒玩具。
苏州月赛今年的最后一场比赛定在12月30日,世代战规则,玩家只能使用同一世代的六个精灵。奖品是《精灵宝可梦:Let's Go》,以及肯德基和麦当劳的宝可梦联名玩具。为了攒这些玩具,小邵吃了一堆儿童套餐。当然,也是为了表达对宝可梦的支持。去年,大陆首次引进《精灵宝可梦》剧场版电影,他一口气买了十来张票,帮着刷票房。
小邵觉得,扩大宝可梦这个品牌在年轻一代中间的影响,动漫和周边商品的引进是关键,游戏倒在其次。国内的这种环境,孩子们在电视电脑上看动画,或是买个毛绒玩具放在床头,肯定比买台游戏机带在身边,更容易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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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八强淘汰赛,花姐过关斩将,杀入决赛。对手是一名十六七岁的香港玩家。
前一天的瑞士轮打了十二场,精疲力竭。每场比赛,每个回合,无论局势如何,花姐从不会偷懒松懈或冲动行事。脑袋里的那台机器,总在轰隆隆地高速运转,计算每一个概率,组成博弈矩阵,寻找最合适的操作。
概率是影响胜负的重要因素,花姐很早就意识到这一点。2016年的上海PMO,他拿到冠军,写了篇曝队的文章——公开队伍的配置及战术,对战爱好者称之为“曝队”。在那篇文章里,他介绍了自己的对战思路:双方各有五张卡片,一方拥有四张“市民”和一张“奴隶”,另一方拥有四张“市民”和一张“皇帝”。皇帝可以击倒市民,市民可以击倒奴隶,奴隶可以击倒皇帝,就像剪刀石头布。奴隶一无所有,却是胜利的关键,但奴隶必须对阵皇帝才能取胜。直觉的判断是,奴隶方的获胜概率是五分之一。实际上,为达到纳什均衡,第一回合,奴隶方出奴隶的概率应是六分之一,而非五分之一。己方选择某个招式的概率是多少,选择另一招式的概率是多少。无论对方如何应对,己方均可获得多少的期望胜率。对方选择某个招式的概率是多少,选择另一招式的概率是多少。无论己方策略如何,对方均可获得多少的期望胜率。选用概率大的打法,胜算较大。选用概率小的打法,可攻其不备。
简言之,宝可梦对战是两人之间的一场博弈。双方同时出招,就像猜拳。博弈论里有一套纳什均衡的理论,花姐把它搬过来,用在了对战上。你和对手是独立的,不合作也不沟通,你猜测对手的选择,同时做出自认为最优的选择。当然,运气也很重要,深思熟虑并不一定能够提高石头剪刀布的胜率。但理性的计算,多少可以降低运气所占的比重。
运气这东西,很难说。宝可梦对战圈流传着一个笑话:请问,精灵宝可梦的排位分数很大程度上取决于:A、宝可梦研究的水平;B、使用了洛杉矶;C、良好的运气;D、是否在一波上分后即时止盈。错误答案是“A”,正确答案是“B、C、D”。这里的“洛杉矶”是指第六世代宝可梦的一套阵容,袋兽、土地云、雷电云、克雷色利亚、席多蓝恩,实力很强,但新人不一定驾驭得了。就像2012至2013赛季的洛杉矶湖人队,首发五位全明星,战绩依旧不佳。这支宝可梦队伍因此得名。
那场决赛,胜负的天平因运气的砝码而倾斜。香港玩家的队伍,电束木、卡璞蝶蝶、随风球,正好克制花姐的队伍。花姐的风速狗与对方的卡璞蝶蝶,速度的种族值相同,但努力值少了一点。他的风速狗是119,对方的卡璞蝶蝶是120。因为差了这么一点,每次出招总是短口气,花姐最后以微弱的劣势落败。
赛后,花姐复盘,自己每个回合都作了最优选择,没有犯错,还是运气欠佳吧。有点遗憾,但更多的是满足感和幸福感。能够参加一场高规格的官方线下赛,拿到亚军,也算是圆了一个梦。
三个月后,这届世锦赛在美国阿纳海姆举行。中国,只有少数港台及海外华人通过其它洲的国际赛,拿到了入场券。没有来自中国大陆的选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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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夏天,上学的路上,唯一闪不小心崴了脚,左脚第五跖骨骨折。休息了十来天,脚上打着石膏,没拄拐杖,从家里一路跳着去桌游吧参加月赛。从她家到桌游吧,公交转地铁,四十多分钟。左脚不敢着地,侧着身子,就这么一蹦一蹦地单脚往前跳。
“为什么非得去?”我问。
“因为那次的奖品有耿鬼,好大一只啊,不去的话浑身不舒服。”唯一闪说。
“最后拿到耿鬼了吗?”
“大佬们太强,把我锤爆了,哈哈。”
去年,公司在苏州组织培训,花姐顺道参加了苏州的月赛。上海有好几位玩家来苏州打过月赛,花姐来过,Wood来过,日叔叔更是常客,两三个月来一趟。日叔叔的网名“RSS”,拼音输入法打这三个字母,跳出来的是“日叔叔”,成了他的昵称。日叔叔对战时经常携带巨树果,巨树果也连带着被大家简称为“RSS”。
那次月赛,花姐毫无悬念地拿了冠军。决赛对阵唯一闪,她用的是“花龟”,裙儿小姐、煤炭龟,被花姐打爆。唯一闪挺开心,对战就是为了享受过程,使尽全力,赢就赢得痛快,输也输得尽兴,这样才有意思。
在苏州月赛群里,唯一闪是参赛次数最多的。2017年年初,在贴吧看见苏州月赛的消息,她没怎么打过线下赛,想着去试试。反正周末没什么事,在家睡睡觉看看电视玩玩游戏,时间就这么过去了。多认识几个朋友,和大家面对面地交流,也挺有趣。从小到大,她身边没什么可以一起聊宝可梦的人,男生女生都没有。
两年来,她只缺席过一次月赛。那次是因为睡过了头。头天晚上,她还在群里和别人讨论准备组什么队。第二天,一觉睡到下午,没人喊她,结果错过了比赛。
大家都知道她喜欢用耿鬼,所以比赛时,很少有人携带耿鬼。耿鬼打耿鬼,没什么优势。不过,耿鬼仍然成为苏州月赛携带率排名靠前的精灵之一,主要是唯一闪的贡献。
对战归对战,在唯一闪眼里,宝可梦不只是一串数据。她觉得,从自己给一只宝可梦取名,带着它旅行的那一刻起,它就是有血有肉的生命了。它会跟着你,陪你旅行,陪你打道馆。它成为了你生活的一部分。她喜欢宝可梦,是因为宝可梦的世界里,每个人都很善良,没有真正的坏人。她最难忘的一部宝可梦动画,是剧场版《超梦的逆袭》,超梦带着被克隆出来的精灵,寻找新家园。她边看边想,这些生命既然已经诞生在了这个世界上,就应该被一视同仁嘛。
唯一闪喜欢喵喵。喵喵安慰失去长毛狗的火斑喵,安慰伤心的小火焰猴,为追求玛丹娜而苦练人类的语言,学习人类双腿走路的方式。虽然是反派,但她觉得,喵喵重情重义,既坚强又努力,而且,没有所谓的主角光环。这也是她喜欢对战的原因之一。没人自带主角光环,要想变强,就得努力练习用心钻研。
上海的PMO,唯一闪没参加过。她觉得,路途太远,不方便。虽然苏州到上海,高铁不过三四十分钟,但打完比赛回到家,天肯定黑了。父母对她的要求是,天黑前必须到家。
等今后工作了,经济独立了,父母放心她独自远行了,唯一闪有两个愿望想要达成:一是去日本的宝可梦中心,买买买;二是参加一场正规的官方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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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个月,一亦参加河海大学的模联大会,扮演1945年的美国代表,讨论二战后对战败国的处理问题。半年前,在南京航空航天大学的模联大会中,他扮演过日本的内阁代表,那次的议题是1933年长城抗战。如今角色置换,有一种奇妙的错位感。
这场模联大会有一条特别的规则:每个国家持有一定的点数,可以将这些点数分配在“国防”“情报”“特工”三个技能上。会前,大家商量如何分配点数,一亦发言说,有没有这样的可能,我们在某个技能上只需要比别人多出一个点数,就会占据绝对优势。说这话的时候,他脑海里想的是宝可梦,速度的努力值只要比对手多那么一点,就能拥有压倒性的优势。话说出口,自己也笑了。怎么可能呢,肯定得整百整百地往上加。
一亦第一次参加苏州月赛是2017年11月,八个人,他拿了第二名,奖品是冰九尾的毛绒玩具。决赛的对手是一名叫做“Dean”的玩家,后来才知道,Dean也是苏州科技大学的,是他的学长。一亦在苏州月赛群里,不算年龄最小的,还有一名高中生,参加过几次比赛,因为备战高考,不怎么出现了。
虽然只打了一年对战,一亦的水平进步很快。参加月赛,参加菇赛,参加“口袋妖怪小屋”公众号的比赛,今年八月,又报名参加上海的PMO。PMO的全称是“Pokemon Only”,一年一度的宝可梦主题展。现场设有实机对战区,由上海月赛群和菇吧的玩家协办,高手云集,是国内最知名的民间宝可梦赛事之一。往年的PMO是现场报名,一百多人,赛程拉得太长,有点混乱。今年赛制变化,先通过线上预选赛选出三十二人,参加线下赛。一亦跻身三十二强,获得现场参赛的资格。
这场比赛,一亦用的是辉夜队。今年五月的苏州月赛,他用过这支队伍。那场月赛的奖品是《宝可梦铁拳》卡带,一亦的朋友正好打算买这款游戏,一亦说,你先等等,看我能不能帮你把这盒卡带赢过来。赛前,他做了点功课,组了一套以辉夜、卡比兽为核心的阵容。苏州月赛使用率排名前五的宝可梦是土地云、哞哞、蝶蝶、闪电鸟和杖尾鳞甲龙,辉夜对于除闪电鸟以外的精灵都有不错的压制力,借助电狗的掩护,也可以很好地限制闪电鸟。
凭借这支辉夜队,一亦在那场月赛中所向披靡,决赛遭遇牛奶红茶。牛奶红茶是他的老对手,也是常州人,女装大佬。长发,有点卷,有时戴一顶哥特萝莉风格的帽子。一次,一亦和牛奶红茶并肩走在路上,被卖花的小妹妹拦住,递上一束玫瑰,哥哥,买束花给女朋友吧。牛奶红茶每次都是坐火车从常州赶来,打完比赛再赶回去。决赛时,一亦依靠消耗战拖住牛奶红茶,将《宝可梦铁拳》收入囊中。
上海PMO的线下赛,一亦又把这支辉夜队拉了出来。赢下一场,止步十六强。当晚,他赶回苏州。第二天是苏州月赛的年度总决赛。按规则,二月到七月的六场选拔赛,积分满五十分者可以进入八月的总决赛。这个条件其实很宽松,只需要拿一次月赛冠军再参赛一次,即可满足,为的是照顾那些经常缺席的人。实力一般的玩家,出勤率高的话,也能拿到足够的积分。一亦得过一次冠军,又很少缺席,总积分排名第一。
决赛总共九个人,一亦第一轮轮空。进入第二轮,狭路相逢,又碰上牛奶红茶。牛奶红茶猜他肯定会沿用辉夜队的配置,果然。一亦首场即被淘汰,苏州月赛的年度总冠军被Dean摘走,牛奶红茶是亚军。
世锦赛也在这个月举行,今年又有多名中国玩家获得参赛资格。菇吧吧友Ken排名第二十一位,这是华人在世锦赛上取得的最高名次。
世锦赛结束后,一亦开始尝试写些战术分析的文章。太阳规则的三十多个热门精灵,挨个写过来。每篇两千字,两天一篇,写了两个月。他尽量把文章写得通俗易懂,少用专业术语,少用缩略语,不会为了显摆或图省事而故意说些只有老玩家才看得懂的黑话。宝可梦对战的门槛有点高,官方的入门教程和资源又很少,新人只能自己摸索,面对一长串晦涩枯燥的术语和数据,多半会望而却步。新人不知道“X”“Y”是什么,一亦就把全名写出来,“X”是哲尔尼亚斯,“Y”是伊裴尔塔尔。分析伤害的时候,他不会直接把计算器的结果搬过来,一堆数值、一堆百分比,堆砌在文章里,而是尽可能用浅显的语言完整描述,哪怕显得有点傻。
11月3日,一亦的朋友圈被IG夺冠的消息刷屏。一亦不玩《英雄联盟》,所以没什么共鸣,但他理解这份狂热。如果有一天,看见名字前挂着中国国旗的宝可梦训练师夺得世锦赛冠军,自己肯定会同样兴奋。
12
周五,单位组织篮球赛。花姐下场休息,坐在地上,满脸是汗。摘下眼镜,放在旁边,低头看手机。队友跑过来,一脚踩上去,眼镜粉身碎骨。
所以,坐在我面前的花姐没戴眼镜。平头,灰色运动服,外套下面的格子衬衫,纽扣系得一丝不苟,从头到脚朴实得没什么时代特征。近视五六百度,没眼镜很不方便,时不时眯起眼,环顾四周。他的手机倒扣在桌上,屏幕朝下,手机壳背面贴满方头方脑的宝可梦。
花姐给人的第一印象有点闷,但熟悉后,你会发现他其实挺幽默,常常不动声色地冒出一两句冷笑话。聊天时,他几乎全程保持同一姿势,右掌托着脸颊,语气声调很少变化,像一尊坐着的睡佛。说话也是如此,不紧不慢。“这个不太清楚”“这个不太好说”“我不敢说这样的话”“这个不太好对比”“时间太远,记不清了”“假如的事情,我想象不出来”——永远只给出确定的答案,不带个人情绪,也不接受假设。就像他的对战风格,看似波澜不惊,没有大起大落,却总能取胜。
四年前,花姐去威尼斯旅游,和朋友开玩笑:知道我最感慨的是什么吗,不是圣马可广场的壮阔,也不是叹息桥的肃穆,而是“卧槽这划船的居然是个壮汉”。看过日漫《水星领航员》的人,听了这话应该会笑。在这部漫画中,火星被人类改造为“水星”,最著名的观光城市是新威尼斯,那里有一群少女,被称为“领航员”,她们每天以小船载着游客欣赏城市美景。
花姐喜欢二次元。2014年夏天,手机游戏《Love Live!学园偶像祭》与上海地铁合作“痛车”宣传。地铁二号线某趟列车的车厢内外,装饰以《Love Live!》的主题。周末,花姐去百米香榭参加上海玩家的线下聚会,特意乘坐这趟列车。每到一站,下车拍一张照。为了集齐九个角色的照片,聚会结束后,他又跑到另一个地铁站蹲点。
上海月赛的地点几经搬迁,2016年,搬到桂林路附近的一家ACG主题的披萨店,在那里办了二十二场,经历了《红宝石·蓝宝石》复刻到《太阳·月亮》再到《究极太阳·月亮》三个版本的变迁,迎来了宝可梦的官方中文化,创下了六十五人参赛的最高纪录。之后,人数一路下滑。再次搬家,是因为油烟味。旁边是饭店,油烟味飘荡在屋里,挥之不去,熏得人难受。上海月赛微博“魔都精灵宝可梦月赛娘”的简介,“油烟是月赛的一部分,没有油烟的月赛终将难逃倒闭的命运”,就是拿这事儿调侃。
如今,月赛又搬回百米香榭。二楼的一家卡牌店,面积不大,长方形的屋子,左右两排桌椅,可容纳二十来人。每月参赛的玩家,也就这么多。3DS已经过时,NS的宝可梦正统续作尚未发布,眼下是过渡期,先这么维持着。
菇吧的发展还算稳定,寒暑假期间,每天有十多个新主题帖。每两三个月举办一次线上菇赛,有的偏娱乐,为的是吸引新人,奖品一般,没什么宣传,大约三四十人参赛。有的水平较高,玩家可以尽兴发挥。今年春节,菇吧举办第二十四届菇赛暨第二届“绕指银风杯”线上比赛——“绕指银风”是圈内知名的宝可梦主播,冠军奖品是一台NS游戏机。这场比赛共有一百八十多人参加,算是近年国内规模最大的宝可梦赛事。
争取在中国大陆举办超级赛的努力,仍在继续。这次又碰到了新问题。申请超级赛组织者的资格,需要再单独申请一个Professor项目。但申请Professor项目时,系统会显示“Sorry, this feature is not supported in your country.”(抱歉,本功能不支持您所在国家)。玩家联系世锦赛主办方,询问此事,至今未收到明确答复。
今年国庆,花姐去外地旅游了一圈。先是到杭州,同一群玩《喷射乌贼》的朋友聚了聚。然后从杭州坐火车到厦门,没出站,直接转车前往漳州。在漳州,见了Maple,这是他俩的第一次见面。这些年,Maple一直在维护宝可梦百科。收集数据,增加条目,修复页面,花在百科上的时间,远远超过玩游戏的时间。尤其是新作发售后,几乎所有精力都放在资料的更新上。到今年年底,这个宝可梦百科已有将近一万八千篇条目。Maple自小患病,身体状况不怎么好,长期在家,很少出门。宝可梦是他从小到大的慰藉。
皮卡秋还在泉州,他今年四十五岁,女儿与PMGBA同龄,已经读高中。2008年以后,皮卡秋不怎么再关注宝可梦的消息,网站的事务移交给Diouxis。以前做网站,投入大量时间和精力,也忽略了很多东西。当时不觉得,随着年龄增长,他开始慢慢体会到这些失去的东西。
虽然不再玩《精灵宝可梦》,但当初买的东西都还留着,宝可梦的各种正版卡带、限量版游戏机。书架上还有一排崭新的《口袋迷》,五十多本,装在塑封袋里。“皮卡秋”这个网名,他用到现在,头像也一直是这个黄色的小精灵,从未变过。就连拜年的时候,他为支付宝红包设置的口令,也是“皮卡皮卡皮卡秋”。
在漳州住了一天,花姐又顺道去了福州,参加古力斯特组织的福州月赛。古力斯特大他一岁,已婚。国庆期间,福州玩家原本就打算办一场月赛,听说花姐要来,把比赛定在那天。决赛中,花姐输给了古力斯特。
这两年,国内大大小小的线下赛多了起来,不再限于北上广等少数城市。新一代玩家在成长,老玩家也没有停下脚步。玩了十多年对战,花姐觉得自己仍然像个学生,每年都有很多新东西要学。脑筋转得没以前快了,但对游戏的理解越来越深,热情也不减当年。有时候自己想想,也觉得不可思议。可能是因为善于“保养”兴趣,不过度沉迷,适当投入,总能保持新鲜感。
平时,他很少打开游戏。对战所需的数据,全都装在脑袋里。参加重要比赛前,会提前做些准备。单位离家远,上班是地铁转出租,下班是公交转地铁,每天通勤要花三个小时。上下班的路上,想想队伍配置,孵孵蛋练练级学学技能打打努力值。
花姐最近在追《精灵宝可梦》动画,他觉得,年龄越大,反而越喜欢宝可梦这种低龄向而又充满正能量的动画。现实之外,能够有这么一个纯真的世界,让自己呆在里面,真好。宝可梦游戏,他最喜欢的场景是《绿宝石》里的那座南方小岛。打败拉帝欧斯后,你会看见蛋上刻着的一行字:“记住,所有梦境只不过是另一个现实。”
“你觉得自己还能打多久?”我问。
“这个不好说。我外婆喜欢评弹,这个是她喜欢了一辈子的,现在的年轻人可能没什么兴趣。父亲有他的爱好,他喜欢金庸的武侠小说,我对金庸只是一般喜欢。我喜欢宝可梦,喜欢对战,至于今后还能打多久,没法说,除非你真的到了那个年龄。”花姐答,一如既往的严谨。
卧室的墙上,挂着他去年参加香港地区选拔赛获得的证书。和公司颁给他的四个“优秀员工”的奖杯,放在一起。登上宝可梦世锦赛的舞台,是所有对战玩家的终极目标。花姐说,他还年轻,不着急,今后有的是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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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闹市区,大洋百货与新世纪大厦之间,正对着爱马仕和古奇,有一条小巷。小巷的入口处是一家星巴克。拐进去,热闹的街景消失了,四周安静下来。往里走几分钟,有两三间黑瓦白墙的老宅。其中一间,门前挂着盏红灯笼,写了“洪福”二字,像间小客栈。这里就是苏州月赛的地点。
小邵留着蘑菇头,穿着大红色的外套,比卡丘的白色拎包放在桌上,左右两根拎带各挂了一个精灵球。一亦坐在他对面,旁边放着他今年参加上海PMO时买的宝可梦环保袋,表情严肃,像在举行模联大会。
两人正在讨论《精灵宝可梦:太阳·月亮》动画。小邵说,这次,阿罗拉地区,我认为他们会成为冠军,因为联盟刚建立。一亦说,剧情到现在还没给出建立联盟的信号。小邵说,还有一年,到明年这个时候才知道。一亦说,但神兽剧情已经结束了。小邵说,不急的,我是觉得可以的,其实相当于橘子群岛,没有联盟的地方不会有淘汰赛,这个地方没人可以打淘汰赛。一亦说,那我告诉你,哈乌马上就要登场了。小邵说,哈乌登场又怎么样,是这样的,你首先要打三十二强。一亦说,能拉得出三十二个人吗。小邵说,拉不出啊,都没有那些人,之前的联盟打的是淘汰赛,虽然有很多路人脸,但也有很多关键角色,每场都得打一个关键角色。一亦说,这一次都是队友。小邵说,是啊,所以我说,这次能夺冠,如果真夺冠了,下一世代会怎么样,完全猜不出啊。一亦说,下一世代,联盟还会不会有,都不知道了,你想,都能把道馆砍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小邵说,是啊,但它讲的还是宝可梦啊,只要还能带着宝可梦冒险,就够了。
一亦说,没错,不管怎么出,只要是宝可梦,双版本加限定。
小邵赞同,双版本加限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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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想到做宝可梦的选题,是因为写《太鼓之达人》时,听乌咚聊了一些事。
乌咚是太鼓玩家,也是宝可梦爱好者。2007年春天,他上初三,平时常去的一家叫做“口袋根据地”的论坛,站长nfopo因为参加高考,关了网站。他觉得可惜,于是和几个朋友一起,租服务器买域名,自己做了一个宝可梦的主题站——口袋社区(PTB),域名是“poketb.cn”。他现在的室友,花花,就是那时认识的。
一起做口袋社区的四个人,小火,YY、花花、他,一个在北京,一个在广州,一个在西安,一个在潍坊。大家都是九零后,都是中学生,也都喜欢折腾电脑。所以,口袋社区的定位偏技术,主要做《精灵宝可梦》的改版。汉化国外的改版工具,翻译教程,整理素材,放在网站上,方便其他玩家制作改版。
网站做了三四年,大家陆续高考。上大学后,没时间维护。2011年,口袋社区关闭。又过了两年,有人在群里说,想看看硬盘里的那些老帖,重温那段特别中二的日子。于是,2013年,口袋社区重新上线。迁移服务器,升级网站,优化代码,这些事都是乌咚在做。
有时候,乌咚觉得,自己就像守墓人,定期清理论坛遗留下来的垃圾,挨个点一遍友情链接,看看哪个网站又挂掉了。口袋社区有十多个友情链接,大多是宝可梦相关的。
去年二月的一个早晨,检查友情链接时,乌咚发现,PM双子星打不开了。
PM双子星是早期国内很有名的宝可梦同人论坛,前身是“口袋杂货中心”,成立于2002年。站长“森林の宇”创办论坛时,还是十来岁的孩子。他最喜欢的神兽是雪拉比,大家都叫他“蜡笔”。
蜡笔罹患杜氏进行性肌营养不良症,这是一种罕见的遗传病,没有治愈的方法。患者通常在十多岁时丧失行走能力,常年与轮椅为伴,二十多岁时会因呼吸衰竭而亡。
蜡笔坚持到了2013年的春天。临终前,他对母亲说了再见,又对父亲说,他很喜欢PM双子星,希望它一直办下去。
乌咚觉得,既然这是蜡笔的遗愿,自己同为宝可梦爱好者,就有责任让这个网站继续活下去。他查了一下,域名过期。几经周折,联系上空间商,缴费后拿回域名,恢复了网站的访问。一年后,他又联系朋友拿到论坛数据,把PM双子星的论坛搬到了自己的服务器上。
PM双子星首页有一篇纪念站长的文章,至今仍然有人在这篇文章后面留言:蜡笔,我来看你了。
一次,乌咚问花花,你当年吭哧吭哧从国外翻译这么多宝可梦的东西过来,图个什么。花花说,等将来我有了孩子,可以自豪地告诉他,你看,这就是你老爸当年喜欢的东西,你老爸为自己喜欢的东西做了这些事。
有些事,吃力不讨好,也谈不上有多么大的意义,但还是有人愿意做。只是因为喜欢。
写在后面
今年仍然一事无成。
我还在写玩家。玩家的群像。写了三四篇,每篇的篇幅都有点长。不深度,也没态度,净是些鸡毛蒜皮的琐事。我一厢情愿地相信,是这些鸡毛蒜皮的琐事,而不是那些伟大的事业,让人们彼此靠近。
长文该怎么呈现,我始终没有头绪。以前做杂志,不存在这样的问题。杂志拿在手上,你已经做好花至少十分钟读它的准备。不想看的段落,眼睛往下一瞟,或是手指左右一翻,可以直接跳过去。电脑和手机不行,上上下下拖动页面,眼睛很快就看花了。
尝试过切割成两篇或三篇,效果一般。这次索性把所有文字塞在一个页面里。说实话,我自己也没法在屏幕上把它一口气读完。所以,谢谢您坚持读到这里。
另外,如果您碰巧认识一些因为喜欢而做了点什么的玩家,希望他们的故事被更多的人知道,欢迎写信告诉我。这是我的邮箱:paul@gcores.com。谢谢。